雕梁画栋梦中,有谁领会史湘云睡在芍药花的含义?
美玉过华诞,凑巧宝琴、平儿、岫烟也是这天华诞,所以,固然王夫人不在教,也未曾像往年闹热,但大师仍旧高欣喜兴凑了分子,在芍药栏中红香圃三间小敞厅内,摆下宴席,给美玉等人祝嘏。并且,“正由于贾母、王夫人不在教,没了牵制,便大肆取乐”,大众豁拳行令,“呼三喝四,喊七叫八”,满厅中“红飞翠舞,玉动珠摇”,紧接着就引出一段充溢诗意的妙文:“憨湘云醉卧芍药裀。”
这段笔墨不长,自小婢女笑嬉嬉走来报信,到湘云醒来吃了酽茶,衔了醒酒石,喝了醒酒的酸汤,然而四百余字,但却刻画了一幅有声,有色,有花香,有动,有静,有幻想和诗意的女郎春睡图。山石僻处,青板石発上,湘云醉卧花丛。空间充溢着花香,一群蜂蝶闹攘攘的围着,这边是安祥宁靖的花的寰球。惟有蜜蜂轻轻的嗡嗡声,湘云在梦中“唧唧嘟嘟”的说酒令声,结果是大众吃吃的笑声冲破了范围的宁靖和湘云的梦。这边是落英缤纷的花的寰球,芍药花飞,洒在湘云酒醉的脸上和浮华的衣襟上,连掉在地上的扇子,有一半也已埋在落花里,这是一个如许美的地步啊!这是有声的画,诗与画的贯串,是一曲《睡佳人》,也是一曲《花之圆圆舞曲》。
美的丹青中有美的意象,也有美的天性。醉眠花丛,香梦沉酣的恰是也只能是关切畅快,不拘礼仪的史湘云,不是也不大概是林黛玉或薛宝钗。林黛玉只会葬花埋香,吟着悲伤的《葬花词》。举动文雅,品德端方的薛宝钗也不大概像史湘云这么放荡。惟有史湘云,惟有吟着“荒凉篱畔科头坐,凉爽香中抱膝吟”(《对菊》)和“且住,且住!莫放春色别去”(《如梦令・柳絮》)如许诗句的史湘云,才有这般洪量的豪兴。也惟有史湘云,才如许潇洒不羁。她是醉了,但不是醉醺醺大醉,寂然醉倒的。她不过有几分酒意,想乘凉避静,到达花丛;又怀着优美的诗情,用鲛帕包了芍药花瓣为枕,在青板石凳上卧倒,不觉悠然安眠。在梦里还朝思暮想说酒令,真是憨态可掬“直饮到梅梢月上,醉扶归,却为宜会亲朋。”这酒令也像她的气度一律的明朗奔放。这梦是史湘云的梦,这意象也是史湘云的意象,曹雪芹不只是为咱们刻画了一幅美的丹青,也为咱们刻画了一个美的天性,美的精神。